历时三年,舅舅一家终于搬进了新房子。
舅舅家在易门县一个闭塞的小山村里,下了车之后还要走半个小时的路才能到达村口,而舅舅家在村子最高最远的地方,所以还要走10分钟才能到舅舅家。即使那里又远又穷,我却深深的爱着它,因为我童年三分之二的时光是在那里度过的。
2015年,武易高速的修建说是要通过舅舅他们村,这让一大村子的人一下子高兴起来,大家每天在“懒人摊”话家常的时候几乎都要讨论,“高速公路终于在我们家门口了,以后要去赶个集也不用走那么远的路了。”直到有一天有人说,“这是高速公路,路上不可以停车。”一句话将村里人从美梦中唤醒。过了几天,爸爸打电话兴奋的告诉我:“高速公路要从你舅舅家通过,你舅舅家被‘占’了。这也好,念念叨叨要盖新房子好几年了,可一直舍不得老房子,趁这次机会刚好重新盖一栋。”
听到这样的消息之后,我哪里还坐得住,周末拉上一大家子就往舅舅家奔。每次回舅舅家皮鞋上的灰厚得可以写字,上个厕所吧还是最原始最自然的“茅坑”,一天下来脸上被一层厚厚的油蒙住,用纸一擦是黄色的,即使这样,我还是深深的爱着这个地方,每年至少回去2次。我们这代人好像一听说谁家房子要拆了,感觉他立马就摇身一变成百万富翁,除了对老房子的情感一时半会儿难以割舍,其他的好像立马就能接受。“哎!这要怎么办呀?拆了我们住哪里呀?这房子已经住了一辈子了,现在说占就占,以后连点念想都没有了。”一进门说起拆房子的事,外公一脸愁容的唉声叹气,往日消瘦的身子看着更单薄了。外婆6年前因为心脏病去世,从那时起外公就变得少言寡语,脾气古怪,我们知道,要接受这次搬家对他来说不容易。舅舅也开始愁起来:“就是说啊,一家人祖祖辈辈都在这里,虽说位置高了点,平时要往家里搬个东西也不方便,可早也习惯了,突然就说我们的房子要变公路了,这可一点准备也没有啊。”除了舅舅一家,没有准备的还有隔壁的5家人,他们每天凑在一起除了说说各自的担心之外也互相宽慰。
高速公路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了,现在只能调整舅舅他们的心态了。爸爸他们隔三差五的打电话宽慰舅舅一家,也询问着进展,一个月后,正式通知下来了,补偿款一次性付给舅舅他们5家人,新房子的地要等新农村建设正式规划下来才能批给他们,就这样,5家人全部被安置在了村里的公益项目,一个大烤烟房里,过起了集体生活。
当我第一次走进那里的时候我从不相信到想不通再到释然。煮饭的灶台临时搭建在了门口,麦子、玉米在院子里连片晒开,连人走路的位置都没有留,10多平米的“饭厅客厅”用木板围起来、木板到房顶的位置用塑料布简单遮盖一下,称得上是“锁”的东西其实用卡片一戳就可以把门打开,洗澡的地方用空心砖堆起来,从缝隙可以一清二楚的看到里面……所有的一切都跟我想象的太不一样了,我身边的拆迁户不是都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,每年还有令人羡慕的分红吗?怎么到舅舅家就成这样了,不仅没有改善,还不如以前了。我气愤、我心疼,可我也无能为力,舅舅反过来安慰我:“我们早就想通了,要不是这次机会,我们还没有机会体验这种生活,不要看着简陋,晚上大家吃完饭围在一起聊聊天时间过得很快,遇到困难大家也都互相帮衬着,等新房子盖好之后我们也像你们城里一样,门一关就各过各的了。”这是实话,虽说舅舅一家一辈子生活的地方是很多人瞧不起的穷旮旯,可是,这里人应了那句古话“人穷志不穷”,他们不以金钱视人,不以物质看世界,他们看中的是情感,出门时刻挂念家里的猪鸡,地里的蔬菜瓜果村里人一起共享,谁家做个好吃的肯定宴请三四桌一起品尝,若有个红白喜事不用叫自会有人自愿帮忙,他们的生活很辛苦,往往回家都是灰头土脸,他们的生活很丰富,唱歌跳舞从来不怯场。渐渐地,我们把这个地方称作“舅舅家”,每年中秋、过年一家大小准时去那里报到。
今年春节,舅舅家的新房子终于完工了,舅舅打电话让全家人到他们的新房子里去过年。晚饭时,浩浩荡荡20多人挤进一楼,舅舅说:“太挤了,现在是不是有点怀念大烤房了?那里一百来号人吃饭也不嫌挤。”一家人大笑起来。吃完饭,大家提议到大烤房里转转,这里早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,走着走着,不知不觉就往原来的舅舅家走去,门口的柿子树、梨树、枣树和丁香树还在,原来的家却早已变成钢筋水泥砌成的桥墩。大家指划着,“这里就是原来的大门了,堂屋是那个位置,你表妹10岁的时候还在这里把腿摔断了……”看着身边沉默的外公,我笑着对他说:“老房子没了,可是我们的记忆还在,家还在。”外公会心的点点头招呼大家说:“春晚快开始了,赶紧回家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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